老师们
我印象最深的老师是我母亲,她 18 岁高中毕业后被公社聘为社办教师,后经过函授教育转为正式。曾在 1989 年获得“全国优秀教师”称号。在我们村,她曾经和另一位肖老师一起负责整个学校一至五年级的所有课程,长达数年。通常是两个年级的学生共用一间教室,我母亲给左边二年级的学生讲完一段后,让学生做题,然后再换一本书给右边五年级的学生讲。我们村四十岁以下的人包括他们的孩子几乎全是我母亲的学生,不光教过他们书,还给他们理过发。
上面说到的肖祝融老师并不是我们村的,他平时就住在学校,学生们每天轮流给他送饭,所以说他对学生的了解绝不仅限于学业,甚至家庭——从饭里得知。他退休后到我们家做客,跟我母亲回忆起当时那段生活,实在不是我辈所能体会。肖老师已经去世了,我回忆起他,印象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和蔼的,精神矍铄的,能顶起重担的老人。
我初中的语文老师张丰书先生,在我们乡几乎无人不晓,我们的父辈很多人都被他骂过,我们上学的时候他又骂我们。他从教半个多世纪,桃李满园,对年级主任甚至校长从不放在眼里。他就像一位“性格明星”,如李贽、金圣叹般,偏执但颇有名士风度——他从不打人。他嗜茶成瘾,冬天等炉子上烧着的水,谁要是提起壶来看炉中的炭火旺不旺,他就恨得牙根痒,要是不会看眼色的新老师屡次去折腾那炉子,就难免要遭他一顿痛骂。
直到我们初中时,九十年代,还有很多老师属于“社办”,就是公社聘用的性质,不属于教育系统。他们的工资很低,大约一百多块,况且还不能保证全数发到手。大多数,他们还要靠农田里的收成来养活自己的家庭。以致于我们的老师在连夜的劳作之后,鞋子上沾着农田里的泥巴来教室里给我们授课。
高中的阎芳秋老师教授我们化学课,一旦我们考试效果不好或者做错了题之后,她总是眉头紧锁,我们看了之后实在感到自己罪莫大焉。大约是县南部口音,她讲“氯”读作“lu”,导致我现在都改不过来。她虽不是班主任,但流感时期,她买了醋来放到教室里熏。她曾对我说过:“×××,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去考北大,谁还去考北大?”,她说这话的时候同样是眉头紧锁,我至今恨不得惭愧致死。
语文老师张秀林先生,风趣幽默,常自叹“木秀于林,风必摧之”。游本地小山之后,曾作七律,有“醉舞双桨戏漂蓬”句。我们经常在语文早自习上做其他科目的作业,他来探视时,每于数步之遥便大声咳嗽,以便“不务正业”者及时反应,避免发现后的尴尬局面。张秀林老师每次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来念时,总说“下面我们来听听××兄的文章”,使我小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
我尊敬我的老师们,献给教师节。